放开后的思考——学生们有错吗？
放开后的思考——学生们有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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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零时代
清零早在2020年年初武汉封城就已经开始。在全世界大规模感染和死亡的大背景下，中国以令人惊叹的执行力和速度扑灭了病毒的传播，这让中国人民倍感自豪，也让世界人民觉得不可思议，同时本就不受中国人民欢迎的西方制度在其“耻辱柱”上又添一笔罪状。铁腕清零政策的成功让人民自愿地接受各种严格的疫情管控措施，也让官方尝到了内外皆赞的甜头，这场防疫行动从此变成了一场单方面和西方进行的假想政治制度竞赛。从那时起，清零是否成功就与官员的乌纱帽挂钩。健康码，行程码迅速上线、城市居委会和乡村委员会自发封锁小区和村庄、官方媒体每天在网络上披露美国每日感染人数和死亡人数。再快点！再严格点！人们沉浸在在用自己的隐私、自由、和少数人的牺牲换来的病毒斗争胜利之中，已然忘却了新冠病毒曾经被官方指控为谣言，李文亮又是如何逝世的，这些被遗忘的事实也将预言这场运动的结局。
到了2020年末，人们逐渐从当初的疯狂中解脱出来，陆续恢复了线下学习和到场生产，但是清零政策仍然在进行，因此除了健康码和行程码之外，频繁的核酸检测是保证生产和清零同时进行的必要手段，如果发现疫情，就启动紧急措施，封城。从这时开始，人们逐渐地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封城是什么，这是一个战争时期才会听到的战术词汇。那就是不允许城内的人外出，也不允许城外的人进入。当然，战争时期的封城是为了让城内的人沦陷，但是现在的封城是为了让病毒沦陷…又或者，都是？我不确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有人哭喊、有人挨饿、有人跳楼，这些都是真实地被记录的。表面看上去，封城的初衷是好的，但是其实际执行起来确是野蛮的：防疫人员毫无依据地闯入居民屋内进行野蛮的消杀、阴性居民被毫无依据地野蛮拉走隔离、宠物被毫无依据地野蛮砸死、大门被毫无依据地焊死、物资毫无依据地流入特权人士手中。不过，受害的人们发不出任何声音，因为审查机器在超负荷地清除所有可能的“不安定因素”，而官方则在自导自演物资充足的戏码，这让大多数不知情的人们继续沉浸在胜利之中。
从2022年4月份上海封城到2022年12月初官方宣布不再清零为止，这段时间我称为后清零时代。其实从2021年西安封城开始，人们就开始在网上抱怨惨无人道的封城措施，直到2022年4月上海封城，他们依旧并没有任何进步。这让向来最为岁月静好的魔都人民体会到了政治运动式清零的可怕，其中最为振聋发聩但是又无比悲哀的一句话无疑是：“最后一代了，谢谢！”，这让“最后一代”这四个字被永久地纳入了敏感词词库。两个月后，上海解封，但是人们没有忘记那段魔幻的经历，一部纪录片《四月之声》横空问世，在朋友圈，微博溅起不小的水花，然后迅速被官方勒令全网下架。值得注意的是，上海的封锁让无数曾经居住在上海的外国人，港澳台人士逃离上海，说好的制度优越性也在现实的残酷下被击破。在上海封城期间，因为国内没有任何发声渠道，越来越多的人学会了翻越防火墙，在所谓的“外网”发表自己的遭遇和见闻，这带火了海外一批专门报导国内事件的媒体，也让人们对国内构建的信息茧房有了比较清晰的认识，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对自己的政治立场产生怀疑。
山雨欲来风满楼
但是这还没有结束，那之后，全国各地进行的大大小小的封城不计其数，这为后面发生的转折埋下了群众基础。在2022年9月，又一场人祸让越来越多的人坐不住了，贵州一地为了实现所谓的社会面清零，强行在午夜凌晨将感染人员使用大巴转运到别处隔离，诸多不利因素导致大巴侧翻，导致数十人身亡。事件爆出后，无数公众号隐晦地发文谴责，网络上掀起巨浪式的批判声，人们苦笑道：你可以死于任何方式，除了病毒。无意外地，官方迅速禁搜话题，禁止讨论。而在2022年10月两会举行之际，异见人士彭载舟在北京四通桥拉起横幅，用极为激进的口号高呼独裁者下台，这在海外引起了广泛的讨论。那之后，人们逐渐厌倦了这种悲哀，又或许是受到了彭的鼓舞，开始自发地抵制封城，不同于往日，人们不再只是进行口头上的谴责，而是采取行动进行抵抗。多地出现大量市民、务工人员聚集上街，摧毁因封控所拉设的铁皮、路障，和防疫人员发生对峙，甚至推翻警车，竟引来一阵阵狂欢的喝彩。这件事的另一个高潮发生在郑州富士康，因为隔离条件恶劣，有人在隔离期间暴死于宿舍。无数富士康员工仓皇出逃，他们宁愿徒步几十公里返乡也不愿被隔离，官方甚至出动武警进行围堵，最后富士康方面被迫宣布丰厚的赔偿金吸引人员返工。但是没想到的是，富士康方面出尔反尔，当初的诺言并没有兑现，这又导致爆发了一场非常严重的群体抗议事件，警方甚至使用暴力对人群进行镇压。短短几周内，各地多处爆发群众游行，警民对峙，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当然，这些事情国内媒体不能报道。不过，鉴于之前严厉的舆论封锁让越来越多人学会了“翻墙”了解信息，特别是学生群体，纸越来越难以保住火，青蛙也逐渐察觉到了水温的升高。
导火索
2022年11月，新疆乌鲁木齐市一居民楼失火，导致十几人到数十人不等的死亡。值得注意的是，该居民楼处于封控区，道路上布置了路障和铁皮，居民楼大门也被封死，居民自救困难的前提下消防车也迟迟未到，最终酿此悲剧——这是网络上流传的版本。而官方通告则冷冰冰地淡化了这些问题，无论官方的通告是否属实，他们的公信力在这几年荒唐的操作下已几近全失，这更加激怒了本就怀怨已久的群众，民怨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乌鲁木齐的人民聚集在一起，冲上街头，涌入市政府，要求解封。全国其他地区的人也组织线下集会，纪念这次火灾中罹难的人，特别是多个高校的学生也自发组织纪念活动。但是，线下集会被保安、警察、学校领导等无理由地打断、驱散。这让原本温和的纪念活动发酵为游行抗议活动。其中，最为激进的是上海的年轻人们，他们聚集在乌鲁木齐中路，亮出了彭载舟的宣言，聚集在一起高呼执政党下台，独裁者下台，这是近几十年来年轻人所迸发的最为“危险”的口号。官方迅速出动警察进行镇压，其中甚至有便衣警察（后来被人肉）对示威者进行殴打。其他地区的人们，特别是各个高校的学生，则采用了较为温和的方式。他们聚集在一起手举白纸，这张白纸无言但又鲜明地讽刺了政府近些年对言论自由、新闻自由的打压，海外留学生和华人群体也纷纷效仿，声援国内的学生们。
转折点
2022年11月末，中国国家领导人会见欧盟代表团，欧盟方面请求习发表对全国各地游行示威的看法，最终，促成了全国范围内的解封。讽刺的是，习不向抗议的人回应，禁止人民知情，但是要向外国人表态。因为领袖的一句话，整个机器开始从上而下无条件地执行：封城取消、全员核酸检测取消、健康码下线、行程码下线、不再每日通告感染人数并开始大力宣扬Omicron的毒性不高，再快点！再放开点！这种执行力和速度仿佛让我们回到了2020年初的光景。很显然，这不过是另一场政治运动，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防疫政策。
不出意外地，这次放开闪电战导致病毒迅速蔓延，又酿成了无数可笑的闹剧，原本人们望而生畏的阳性病人，现在变成了戏谑的首要对象，什么“小阳人”，“阳康”，“阳过”，“喜阳阳”作为网络热词迅速传播。人们开始无脑地抢购各种药物，一如封城前大家疯狂抢购物资。莲花清瘟、黄桃罐头、布洛芬厂商赚得盆满钵满，一如清零时期的核酸厂商，众生相丑态百出。
但是，这些都不是最为可笑的，最为可笑的是一些人开始嘲笑、谩骂当初游行抗议的学生，认为是他们造成了这一切。官方也在此时，在公众号上发文声称放开政策是因为学生们的抗议，以及境外势力如何在抗议中作祟，他们又是如何尊重民意。这是最无耻的，为什么？因为在整个游行抗议事件发酵和爆发的过程中，他们都在全力封锁消息，不允许任何风声走漏，甚至不惜连夜审判吴亦凡来转移舆论焦点，现在突然公开宣布这件事来甩锅无脑放开后可能的恶果，其心何其可诛。
学生们有错吗？
他们是谁？他们不过是受害者和那些不敢站出来的受害者的代理人，你认为他们是错的，那么你就是在认为受害者为自己的诉求发声是错误的。在这个基础上，如果你作为放开政策的受害者去谴责学生，那么你扮演的难道不是和那些学生一样的角色？甚至都不如，毕竟他们有勇气上街，而你只会倚赖在强权背后磨磨嘴皮子。其次，如果你认为学生的诉求是错误的，也就是说你坚持当下的清零政策不动摇，那么，下一次轮到你遭重，你是不是又会站出来支持学生们了呢？此外，学生们所反对的不仅仅是防疫政策，他们的口号，他们所举的白纸，都在反对一些政策背后更为深层次的东西。
所以我说，支持放开和支持清零都有其道理：防疫本就不该一刀切。以及这两个流派的人都应该享有同等的发言权，即使你坚持清零政策100年不动摇，你也应该尊重学生们表达诉求的权利，支持学生们非暴力表达诉求的行为，这是我们应该捍卫的公民精神。
更何况在本质上，你们都在反对同一件东西，那就是罔顾科学的政治运动式防疫——野蛮清零和无脑放开。所以，在国内既批评清零又批评放开并不是什么双标。
当然我相信有很多人觉得这几年很科学，自己被保护得很好，除了生活有些许不便外，没有什么可抱怨的。这时候，最本质的事情逐渐浮出水面了。因为没有新闻自由，很多人在不对称信息下看不到那些过得不好的人。因为没有言论自由，受害者没有为自己发声的手段。因为没有民意反馈机制，所有人只能被裹挟其中而无权自己做决定，除非你有着三代不能出头的勇气去行使一生一次的权利，比如那些学生。肯定会有人认为自己过得好就行，别人过得怎么样不关我的事。那么反过来那些过得不好的人也可以不顾你的感受，这岂不是让他们的发声显得更为理直气壮吗？还有人觉得，大多数人过得好就行，其他人就应该闭嘴不要妨碍社会稳定。当然你可以这样想，那些受害者自己没本事，就该受罪。你可以把自己的思维拉回到封建社会，但是你如何确保你将是永远的受益者呢？你成为受害者的时候是不是活该呢？如果你认为你就是皇帝，永远不会是受害者，我也允许你这么认为，但是皇帝毕竟是少数人，你们这样的少数人又如何与浩浩汤汤的进步潮流相抗衡呢？
还有一点，很多人觉得学生最容易被煽动，所以他们容易做出一些“不成熟”的事。这显然是不成立的，毕竟在学生游行之前，就爆发了很多游行，大多数由小市民和务工人员组成。这说明什么？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而学生则是天然的无产者。相反，大多数有产者害怕自己的既得利益受损，是不敢做“出格”的事的，即使吃亏受害也不敢公然剑指强权，所以说中产阶级最为软弱。此外，学生接触信息的渠道比较多，而一般的“社畜”们忙于奔命，“做题家”们忙于考入体制，偷闲时只会刷刷抖音微博B站，获取一下奶头乐，自然一切岁月静好。
应当如何防疫？
本来很简单的事，少数服从多数，多数人想封锁就封锁，多数人想开放就开放，前提是政府要将信息公开透明，让民众对病毒的毒性和传播力有明确清晰的认识，而不是歪曲病毒的毒性以彰显政策的合理性，更不该将病毒指控为谣言。这样人们自然会在病毒厉害的时候选择“保命”，在病毒没那么厉害时逐渐放开。当然开放和封锁的程度是可以商榷的，任何一方对于政策不满意都可以抗议，直到双方都满意为止。如果封锁了你非要出去，被感染你就应当自己负责，造成他人感染就应当承担责任。如果放开了你害怕感染，就自己“苟”在家里，出门时全副武装。而政府应当着力于疫苗的开发、医疗资源的调度和防疫知识的宣传。
总结
鉴于这个体系只对上级负责而不对下级负责的“顶级”设计，每一级的人为了自己的既得利益和晋升机会，只能无条件地乃至过火地执行上级下达的命令，而无视乃至封锁下级所反馈的批评和意见。所以无论上面的本意有多么好，在这样的机制下，几乎无法防止下面执行歪的情况，同时因为下级又只能向上提供正面反馈，那么就也不存在纠错机制。更何况，顶层唯一的决策者并不可能是百科全书式的天才，他要是下达一个错误的指令，都会被一层一层放大，最终受害的是最底层的人，但是底层又没有合法的渠道向上层反馈意见，那么当民怨累积到一定程度时，他们将不得不通过体系外（违法）的方式进行，所以未经登记的上街游行抗议是必然会爆发的。而学生们是一个进步群体以及天然的无产属性，他们会优先站出来，历来都是如此。
(封面图源：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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